印度的部派佛教以阿毗達磨唯其教義核心，因此也被稱之為“阿毗達磨佛教”。阿毗達磨主要是對四阿含經藏進行通釋以抉擇其法義的。通觀印度阿毗達磨的經過可分為釋經論阿毗達磨、根本阿毗達磨、注釋及綱目書阿毗達磨三個時期。阿毗達磨不僅為上座系說一切有部的教義特色，甚至連整個部派佛教都作為討論的焦點。阿毗達磨興盛於部派時代，有著極其發達的歷程，對當時部派佛教的影響很大。
一、“阿毗達磨”一名的涵義阿毗達磨(Abhidharma)舊譯阿毗曇，是分別問答、抉擇法義的，與經(Sūtra)、律(Vinaya)合稱為“三藏”。關於阿毗達磨的涵義在部派時代就眾說不一，《大毗婆沙論》中列有婆沙師八說，後來世親的《攝論釋》裏也說阿毗達磨具有四義。現部分列舉如下：
婆沙師：抉擇法相、覺了法性、現觀作證、能盡法性、慧眼清淨、顯法法性、無違法性、伏外道法；
世 友：抉擇經法、覺了緣起、現觀四諦、修習聖道、能證涅盤、數數分別；
世 親：對法、數法、伏法、通法；
二、阿毗達磨的起源 阿毗達磨作為部派佛教的主要特色在印度佛教思想史上的影響極其深遠。然而阿毗達磨起源於什麼時代？這個問題在部派時代就有爭論，說一切有部認為起源於釋尊的時代是佛所說，但其他派別不承認。筆者認為釋尊時代應該是沒有阿毗達磨。
雖然阿含經中有言及“阿毗達磨(阿毗曇)”的經典，且在《大毗婆沙論》中有部論師為了證成“阿毗達磨真是佛說”而廣引諸經來說明，不過筆者認為應該是在流傳的過程中將阿毗達磨摻雜進阿含經去的，是經典隨時代思潮而留下的痕跡罷了。因為在釋尊住世以及入滅後的百余年間，弟子們嚴格奉行釋尊的教法，教團內部對教義的理解比較統一，基本上沒有意見分歧，不需要分別問答、抉擇法義，這段時期在佛教史上被稱為原始佛教時期。釋尊與諸大聲聞相繼入滅後，外道混入教團增多，原始經典的內容在傳承抄寫的過程中開始被動手腳，致使後世弟子們對戒律、教義的理解逐漸產生分歧並越來越加重，直至以“大天五事”為導火索造成教團分化，原始佛教時期宣告結束，佛教進入部派時代，於是“抉擇經法”作為一個重要課題不得不擺在教團分化後的部派面前，這就是阿毗達磨的起源。換句話說，阿毗達磨起源於部派佛教初期。
三、阿毗達磨的發達經過隨著後世弟子們對釋尊教義的理解產生嚴重分歧導致教團分化為不同的部派，各部派都建立自己的(阿毗達磨)論書，通過自派的論書來成立自家的思想體系。以有部最突出，論書也最為發達。“阿毗達磨佛教”實際上是釋尊“根本佛教”思想演變的第一步。現將阿毗達磨發達的歷程分期述之如下，以此來看阿毗達磨在印度佛教史上的發達經過及所占的重要地位。
第一期——釋經論阿毗達磨。此指教團分化後弟子們對所集經藏進行注釋逐步過渡到根本阿毗達磨的時期。隨著教團分化，弟子們對釋尊經藏中的部分經典進行了簡單的注釋(分別)，其思想和論究方法被繼起的阿毗達磨論師們所承襲並整理為成型的阿毗達磨論典。
第二期——根本阿毗達磨。此指有部從根本上座部(即雪山部)分裂出來開始直到小乘二十部派成型後的阿毗達磨，是對釋經論阿毗達磨進一步的綜合整理，為各部派根本阿毗達磨的編輯時期。現傳有的以北傳七論為其代表，在北傳阿毗達磨論典中七論是根本說一切有部的論書，即：
①《阿毗達磨法蘊足論》(共12卷，說是大目犍連造，唐玄奘譯)。本論共二十一品即學處品、預流支品、證淨品、沙門果品、通行品、聖種品、正勝品、神足品、念住品、聖諦品、靜慮品、無量品、無色品、修定品、覺支品、雜事品、根品、處品、蘊品、多界品、緣起品。本論也是對經文的抉擇，所討論的範圍包括五戒(如學處品)、弟子們修行及所證之道(如預流支品、證淨品、沙門果品、神足品、靜慮品、修定品等)，還有對佛教基本理論和教義作抉擇的(如根品、處品、蘊品、多界品、緣起品)。
②《阿毗達磨集異門足論》(共20卷，說是舍利子造，梵藏說是摩訶俱絺羅，唐玄奘譯)。本論傳說系舍利子為預防佛陀入滅後之諍論而作，共分十二品：第一緣起品，明示舍利子代佛陀結集法律之緣起。自第二之一法品至第十一之十法品，明示一法乃至十法之法門。第十二贊勸品，明示佛陀之印可。其內容只是列出佛法名數而未對其思想、關係等給予解說。此論常引法蘊足論，故必作於是書之後。
③《阿毗達磨施設足論》(漢譯《施設論》，共7卷，說是迦旃延造，梵藏說是大目犍連造，由宋法護、惟淨等譯)。漢譯並非全本。本論共十四門(品)，其中第一門題作“對法大論中世間施設門第一”但無譯文，品目夾註說梵本原缺，其餘十三門都題作“對法大論中因施設門”。近現代學者們研究認為其中“世間施設”應是原始的第一門，《施設論》僅為諸門之一“因施設門”，後來被擴編為其餘諸門(品)，《施設論》內容論述有關世間業報差別之因。論釋輪王之七寶、佛初生之瑞相、有情之因果、三毒之輕重、世間諸法之差別、山海、變化、神通等。
④《阿毗達磨識身足論》(共16卷，提婆設摩造，唐玄奘譯)。本論有七千頌，大約成書於佛滅百餘年後。本論說明識心與肉身相應具足，應如法修行。分為六品，即：目干連蘊、補特伽羅蘊、因緣蘊、所緣緣蘊、雜蘊、成就蘊。初品論破目干連之過去無體現在有體說，建立說一切有部之教義；第二品論破補特伽羅論者之有我說；第三品以下敍述教義，顯明我空法有之說。
⑤《阿毗達磨界身足論》(共3卷，世友造，梵藏說是富樓那造，唐玄奘譯)。本論在印度就被刪略成九百頌或五百頌本，玄奘翻譯時刪成八百三十頌。本論大約成書於佛滅後的三百年，只有二品即本事品和分別品，其中分別品又分十六門。具體內容有：十大煩惱地法、十小煩惱地法、五煩惱、五根、五法、六識身、六觸身、六受身、六想身、六思身和六愛身等。本論對心所的分類雖不完整但卻是後來論書分類的先驅。
⑥《阿毗達磨品類足論》(共18卷，世友造，唐玄奘譯。劉宋求那跋陀羅共菩提耶舍譯作《眾事分阿毗曇》)。本論系因五法、五蘊、十二處、十八界等法雖眾多而流類不同，本論乃隨品類，而條貫義理，收攝一切法，周圓滿足而不亂。共分八品即：辯五事品、辯諸智品、辯諸處品、辯七事品、辯隨眠品、辯攝等品、辯千問品、辯決擇品，將前、中期阿毗達磨思想進行綜合整理使之系統化，是一部集大成的著作。
⑦《阿毗達磨發智論》(共20卷，迦多衍尼子造，唐玄奘譯。符秦僧伽提婆共竺佛念譯作《阿毗曇八犍度論》)。本論以說一切有部學說為基本內容，兼論當時部派佛教間爭論的各類問題。本論大約成書於佛滅後的四百年，共由八蘊(即舊譯的八犍度)組成即雜蘊、結蘊、智蘊、業蘊、大種蘊、根蘊、定蘊、見蘊。迦多衍尼子是說一切有部阿毗達磨論宗。《發智》的八蘊四十四納息在體裁上繼承了古傳阿毗達磨論的特色，但對於其說又多有裁正，在有部中自成一套學說系統，對有部所討論的問題再整體地加以解說，其釋理專門而精確。
以上七論被稱為“一身六足”，“一身”就是迦多衍尼子的《發智論》，此為有部的根本論典，其餘六部是補釋《發智》的被稱為“六足”。有部以此七論來建立自派的思想體系，其論書的成立經過可分為前期論典:《法蘊足論》、《集異門足論》、《施設足論》、《識身足論》；中期論典:《界身足論》、《品類足論》；後期論典:《發智論》。在此七論外還有一部重要論書就是《舍利弗阿毗曇論》，該論所屬派別向來爭論很大。該論幾乎包含了北傳所有的內容，具有前、中、後三期資料，所以該論在流傳的過程中極有可能是攝取了其他部派論書的思想，筆者將此暫列為“根本阿毗達磨”論書。
第三期——注釋及綱目書阿毗達磨。這一時期各派論師對阿毗達磨論書進行注解闡釋的是注釋書；對阿毗達磨進行綱要性總結的著作被稱為綱目書。注釋書和綱目書的出現是阿毗達磨極其興盛的顯著標誌，也以此推動了阿毗達磨佛教的發展。
北傳論書中屬於注釋書並為其代表的是《阿毗達磨大毗婆沙論》(共200卷，五百大阿羅漢等造，唐玄奘譯)。該論是東方師對迦多衍尼子的《發智論》進行解釋，由雜蘊、結蘊、智蘊、業蘊、大種蘊、根蘊、定蘊、見蘊八部份組成。西元100年至150年間於北印度迦濕彌羅(今喀什米爾)編輯經十二年而成，為部派佛教教理之集大成者。《婆沙》思想繁多，雖集一切有部毗曇之大成主張一切法皆是實有，但對其他派別思想也常有引述，其中所保存的資料相當豐富。《婆沙》卷帙浩繁，對《發智》進行廣解，然每品、各節並無教義上的關聯，其理論系統不是很清楚，往往在主題之外插入枝節，初學者是難以瞭解的。
北傳的綱目書以《阿毗曇心論》(共4卷，法勝造，晉僧伽提婆共慧遠等譯)和《阿毗達磨俱舍論》(共30卷，世親造，唐玄奘譯；陳真諦譯為《阿毗達磨俱舍釋論》，共22卷)為其代表。《阿毗曇心論》大約造於西元200年，將《婆沙》的內容縮簡成二百五十頌，顯得非常精簡。對小乘佛教基本概念如有漏、無漏、色法、十八界、十二因緣、三十七道品等進行論釋。共分為十品即界品、行品、業品、使品、賢聖品、智品、定品、契經品、雜品、論品。此論于印度之研習曾盛行一時，其釋論亦有數部，為其代表的有《阿毗曇心論經》(共6卷，優波扇多釋，高齊那連提耶舍譯)、《雜阿毗曇心論》(共10卷，法救造，劉宋僧伽跋摩等譯)。《心論經》有三五○頌並有釋文，其聯貫性強流傳也很廣。《雜心論》則是在末後加上一品作為補充。世親的《俱舍論》大約成書於西元350年左右，乃部派佛教教理之集大成者，大毗婆沙論之綱要書。本論將廣博繁雜之毗婆沙教理技巧地整理為八品，體系嚴整，論旨明徹，冠于諸論，為有部教學之綱要書。蓋古來諸師論及本論之宗，或謂屬於有部，或為二十部中之理長為宗，或為經部之別宗，或謂稟承依有部，意許取理長等諸異說。《俱舍》被稱為“聰明論”或“智慧論”，是阿毗達磨的初基讀物，其流傳甚廣，注家也很多。除上述“綱目書”外還有悟入的《入阿毗達磨論》(共2卷，唐玄奘譯)，是一部解釋五蘊次第現象的論著。尊婆須密的《尊婆須密菩薩所集論》(共10卷，符秦僧伽跋澄等譯)是搜集各派不同思想的論著，其價值勘與《婆沙》、《俱舍》相擬，而成書年代當在《婆沙》之前，因為該論所講的阿毗曇六義即被《婆沙》所引。有部瞿沙造的《阿毗曇甘露味論》(共2卷，譯者不明)也是這一時期的作品。其他部派的綱目書也有，如優婆底沙作的《解脫道論》(共12卷，梁僧伽婆羅譯)也較為重要。
以上所述是北傳小乘阿毗達磨的論典、主要注釋書和綱目書資料。有部作為部派佛教的一個主要派別，在貴霜王朝之前的印度西北部就已有很大勢力。貴霜初期，有部以迦濕彌羅(今北印度喀什米爾)和犍陀羅(今阿富汗之幹達馬克)為據點分為東西兩個僧團，出現的名僧多，迦濕彌羅的東方師、犍陀羅的西方師論著都很豐富。他們文化程度高，論著的哲理性強，特別引人注目。有部是佛教史上第一個組織起龐大煩瑣哲學體系的派別，帶有濃厚的經院氣，如果沒有國家統治層的大力支持不可能達到這種程度。
阿毗達磨既然是在部派時代才出現，那麼阿毗達磨又是怎樣成為三藏中的“論藏”的？筆者認為這至少有兩大原因：①對經的注釋書(論書)增多，有了單獨集為一藏的需求。②由於各個派別的思想差異都是由於對法義的理解存在分歧所產生的，而成立自派體系需要依靠論書的闡發來展現自家的思想。這樣阿毗達磨的地位便顯得重要起來，甚至有些派別還誇大其詞說佛陀的真義是在阿毗達磨。由於有提高阿毗達磨地位的呼聲，到最後就與經律並立而形成“三藏”。雖然釋尊滅後的原始佛典只有四部阿含和戒律，但因為我們現在看到四阿含並非四部阿含的原貌，有沒有可能在原始阿含中有些經的後面還附加了對一些名相概念的解釋？這是完全可能的，這些內容很可能後來被分零拆散收入了各種論書。
印度佛教傳說舍利弗等大聲聞作阿毗達磨是不可能的，但比如《舍利弗阿毗曇論》既然不是舍利弗所作為什麼還要題作他的名字？這應該是後世弟子們為了建立該論書的權威性而假託是他造的。
四、結束語在經、律、論三藏中，“經、律”的原創者是釋尊，“論”的原創者基本上是後世弟子，因此筆者認為它們的地位並不相同：前二者相當於主人，後者是為“經”服務幫助抉擇法義的，它的地位相當於僕人。所以筆者建議不要系統專門地閱讀或學習論書，後世弟子的水平畢竟是參差有缺陷的，其思想體系並非釋尊的思想體系，有著這樣或那樣的偏差甚至錯誤，如果受到其思想體系的影響後再去讀經，常常會站在論書作者的角度去理解法義，那麼就很容易繼承他原來存在的偏差，進入與他同樣的誤區。筆者建議通過網上的佛教辭典讀論，在查找經中各種名相的涵義時參考各種論書對這個名相的涵義的多種解釋，這樣可以站在一個客觀超脫的立場來作抉擇，也許這些解釋都不夠貼切但挨得上邊，那麼你可以受其啟發給出自己的解釋去貼近釋尊的意思；也許這些解釋都挨不上邊，那麼你就得另起爐灶爭取自己去解釋釋尊的意思；當然如果裏面正好有恰如其分的解釋，那麼你就可以得來全不費功夫了。總之自始至終應牢記“經”與“論”的主從關係，不可捨本逐末、反仆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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